车上的车夫下来,拉开牛车上的帘子,扶着里面的妇人下车。
那妇人面容白皙,四十左右模样,一身深绿褙子配着发间的翡翠头饰,同周围灰扑扑的村民简直云泥之别。
她转身从车上楼下一个身着大红锦缎的男孩,纵容又慈爱的说道:“欢儿,不是说坐车烦了,这已到了,我让人去把地方收拾下,你就能松快松快了。”说着进了院子开始指挥家丁搬东西。
小男孩生的白白净净,只眉间有些病气,看上去不是非常健康。他环视了一眼周围,不是满腿泥巴晒的黝黑的农民,就是拖着鼻涕的脏小孩,一脸嫌弃的嗤了一声:“我要进去。”可接着想到什么似的,眼珠一转,转身冲着最后面那个骡车的方向叫道:“喂,快给我去打扫房间啊,兄长?”
妇人早已开门进去,没见着他这一番作态。小男孩见那骡车上没有动静,有些恼火,便几步冲过去,就要掀了帘子大骂。
谁知刚走进那车,正要伸手,那帘子就朝自己面门一甩,抽了他个正着。
他只觉脸上一疼,人楞了一下,接着才“呜哇”的一声哭嚎出声:“你!咳咳!你故意的!”
二李子村的村民哪看过这好戏,不敢走近也远远的围着,看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骡车上下来个穿着普通的少年,十五六岁的样子。
下了车他也并不解释,只看着那男孩哭,眼神平静无波。
叫欢儿的孩子被看的有些发毛,哭声渐小,终是受不了那眼神,转头奔进了院子,接着就听到妇人急急心疼的声音和男孩伴着咳嗽的哭声:“咳咳,他欺负我!咳咳,娘,你看我脸肿了!”
家丁们沉默的收拾车上的东西,对站在骡车边的少年视而不见,最后收拾的差不多了,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才走过去,冲着少年说:“大公子,快些进去领罚吧,不然夫人可得告到老爷那了。”
“知道了德叔。”少年点点头。他对周围村人好奇又兼带不解的表情无动于衷,只自顾自的坦然走进院子,关上了门。
这一出戏算是在村里出了名,庄可卿经过村中心那两棵李子树时,就听见王婶子和几个小媳妇围在一起说嘴。
“哎哟,新来的一家,你们没见到,那气派,光行李都是几大车!”王婶子说的眉飞色舞,手上拈了一把瓜子,就是不往嘴里送。边上有嘴馋的媳妇想讨两颗吃,还被她翻了好大一个白眼。
庄可卿想到出村时遇到的那个车队,看看时候也是早该到了。
“听说这沈家之前有娃子考上举人后,全家都迁走了,现在也不知道回来是干啥,你看就是个娘带着俩孩子,除了下人,也没个男人在。”
“王婶,你说,不会是外面犯了事,到这儿来避避的吧?”
“别胡说!我看不像!”王婶子还想着怎么能和那富户攀上交情,哪能容着小媳妇在这瞎猜。
庄可卿并不知道王婶撺掇刘婆子的事,但平时见她说话和做事,都不像个良善的。况且自己对这些八卦也没兴趣,便远远的绕了走。
“哎?那不是庄家丫头么?”有个眼尖媳妇瞧见了那抹匆匆离去的背影。
“我家男人可爱吃那豆腐,每顿都要吃,烦的我每日都要赶早去买,去的迟了还买不着。”
“我家也是,婆奶牙口不行,就好这个。”
“是啊是啊,这每天只卖两板,太少了!”
话题很快从王婶炫耀的富户变成了庄可卿,这可让她急了。奈何自家一次豆腐都没买过,即使说了几句酸话,也很快被人挤兑回来了。
装了一肚子火回去,结果发现家里老二自己开小灶偷摸烧了豆腐吃,差点没气厥过去。
下午天气突然变了,庄可卿前脚刚到家,后脚雷响一阵就突然下起雨来。
雨势颇大,还在外面的村人纷纷找地方躲雨,而沈家祖宅内,则是另外一番样貌。
屋内早已收拾的差不多了,桌椅全部抹过,瓷器摆件也寻了位置妥帖摆好,周娘子正带着儿子沈欢在堂屋说话,边上站着老管家德叔。
虽是没有男主人,但母子二人之间温情满满,也事母慈子孝的和睦之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