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落赤着脚,孤独的在苍茫的荒野中跋涉着。
脚下猛地一阵钻心的痛。低下头,却是又一根荆棘狠狠的刺入了有些腐烂的肉里,痛的已经麻木了,只是还有浓浊的腥臭味儿传了过来,外翻的血肉里,更是露出森森的白骨。
离落想停下来,哪怕是找块树叶也好,能让自己把快要烂掉的脚包起来就可以!
“啪――”头上忽然响起了一声脆响,却是一条黑亮的鞭子,张牙舞爪的凌空而下。
离落抖了一下,脚下猛然加快了脚步,泪水挂在睫毛上,却忽然想到了什么,眼里的泪花又慢慢的退了回去!
“啪――”那鞭子还是狠狠的落了下来,离落身子一歪,顿时倒在了一片生着倒刺的荆棘上。
“啊――”离落短促的叫了一声,又忙闭嘴。
娘说过,流泪的话,加五鞭,喊痛的话,加十鞭!可自己刚刚明明已经把眼泪给送回去了啊!
“和你爹一样口是心非的贱种!”妩媚的女人突然冷笑着,状似疯狂的继续抽打着离落,“你不是想哭吗,那就哭啊!别以为把泪给憋回去,我就不知道!”
娘,我不是您的孩子吗?不要打我了,落儿会到最高的崖壁上给您摘最鲜美的红果;落儿会砸开这世上最冷的寒冰,给您捉来最美味的鲑鱼
娘,落儿是您的儿子,落儿,爱您啊!
“爱我――”女人忽然仰面大笑,只是那笑声却是说不出的凄厉,“爱我?就凭你?一个没用的废物!你有什么资格爱我?除了流风,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我爱!而你,和你爹一样,是这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,你也好,你爹也好,只会让我感到恶心,恶心,恶心!”
嘴里说着,手里的鞭子挥舞的更急!
娘,别打了,落儿好痛啊!再打下去,落儿会死的,真的,真的会死的!
“你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!你本就是多余的!你爹该死,你也该死!你们全都该死!你死了,我才能解脱……”
女人伏在离玉的耳边柔柔的呢喃着,只是那声音却宛若来自地狱,凄厉冰冷。
是吗?娘,您真的想让落儿死吗?
落儿真的是太痛了,已经撑不下去了!落儿死死的赖着您,总冀望着或许有一天,您会想到,您还有一个孩子,您还可以给他哪怕一点点爱,可落儿现在明白了,您是恨落儿的,恨不得,让落儿死!
原来,我不过是一个多余的人吗?原来,即便是我的亲娘,还有我最爱的人,也恨不得杀了我吗?!我果真是,早就该死的……
“啊――”森严的院落中突然传来一声狼嚎似的悲鸣,那声音如此凄惨、悲凉,听的人不由得潸然泪下。
情儿举着宝剑的手忽然停下,脚下是血肉模糊的清悠,此刻,那张本是光洁的脸庞上却布满了纵横交错、深可见骨的伤痕!
只是那被划了无数下都倔强的不吭一声的绝美女子,不,现在应该说是天下第一丑女,此刻却忽然泪流满面……
情儿心里忽然一慌,怪不得,公主说,虽然是一样的容貌,可这个女子和以往的那几个,不一样!
其实不用公主说,自己也发现了,这个女人和以往公主送给君上的女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,可她们之间却仍是有着很大的差别。怎么说呢,这个女人太美了,美的,甚至让身为女子的自己都想屏住呼吸,看到了她才知道,以往那些女人不过像死气沉沉的假花,美则美矣,却毫无生趣……
“不要怪我,是你太贪心,竟敢肖想我家公主的心上人――”情儿照着清悠的眉心处又狠狠划了一下,得意的瞧着脚下女子痛的不住抽搐的悲惨情形,嘴角露出猫戏老鼠似的得意笑容……看女子已经没力气挣扎,再次昏死过去,情儿扬起手中的剑,对着清悠的心窝就要插下!
那一声嘶叫实在太凄凉,殷蘅脚下也是一滞――君上的功力又更进一层了,也更加,摧人肝胆。定了定神,终于大声道:
“殷蘅参见君上,不知君上有何吩咐?”
“进来――”里面沉默了片刻,低沉喑哑的声音终于响起。
殷蘅低头小心翼翼的走进室内,却不敢再说一句话。
白发男子定定看了殷蘅半晌,眼里的神情却愈加茫然:好像所有人都厌弃自己,就是自己的亲娘,还有那个――
男人忽然攥住胸口的衣裳,表情痛苦,是什么,到底是什么?总觉得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东西,可任凭自己如何努力,就是无法想起一丝一毫……
为什么心口这里如此的空?空的让人发疯,让人觉得,实在是,生无可恋……
是啊,自己为什么活着?到底在坚持什么?活着这么痛苦,为什么还要活这么久呢……
半天没听见男子开口,殷蘅小心的瞥了男子一眼,被男人惨白的宛若死人的脸孔吓了一跳:
“君上――”
“啊――”男子这才回过神来,手无力的垂下――方才那突然钻进自己怀里的脏兮兮的小东西的容貌一下子如此清晰,便是她生气的样子,也鲜活的不得了……
可即便是她,也恨不得自己死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