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摸了摸自己抓着拐杖的那只手,似是想拂去冷意,又似是想给发麻的手活一活血。
祝长宁依旧跪着,愧疚难安的感觉都快要将他埋了,他以为可以和长乐说清楚的,他不会包庇许氏,不会因为她是小安的娘就偏心站她那边,他想告诉长乐挨那顿打他是有长进的。
可是他没想到长乐根本不给他机会,他应该早一点想到的,在家里,长乐一直都是冲在前边的那个。
“秦娘子,杖杀。”老夫人神情淡淡,“老二院子里侍候的人各杖十,罚没一年月钱,至于许氏。”
老夫人看向祝长宁:“你要写休书?”
“是,从得知她之所为孙儿就没有犹豫过这一点,如此恶妇既出自许家,那就送她回许家,若许家容她活……”祝长宁冷笑:“那她就活着吧。”
可谁都知道,许氏活不了,无论许家恶不恶毒,只要她家有女儿,不论出嫁与否都必然大受影响,为了将影响降低,许氏必须一根白绫。
许氏吓得魂飞魄散,她原以为夫君将她藏起来是要保她的,她没想过他是这么打算的。
她用力挣扎,要往夫君那边爬,可婆子极有经验,扣住了让她半步都移动不了。
“夫君,夫君,不要这么对我,看在小安的面上,你看在小安的面上不要休了我,我容你纳妾,不不不,你可以娶平妻,我都同意,我都同意,不要送我回许家,不要,不要,夫君,夫君,一日夫妻百日恩,你别这么对我……”
“你对大哥下黑手的时候想过你是小安的娘吗?想过那是我嫡亲的兄长吗?”祝长宁闭上眼,看都不想看她一眼。
“夫君,你原谅我这一次,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“长乐提醒我天底下还有玲珑令这个东西,正好解我所需。”祝长宁径自打断她的话,抬头看向祖母:“您觉得可以吗?”
老夫人微微点头,确实是长进了,她看向神情怔忡的儿子:“你说呢?”
祝茂年似是笑了笑:“有何不可,许家既不做人,我又何必还给他披张人皮,许氏也不过是个弃子,但就算是弃子也要他们自己去弃,李娘子,你带几个人送她回京,和休书一起丢许家门前就是了。”
扶着章氏的李娘子沉声应喏。
“至于小安……”
瞬时,所有人都沉默下来,包括许氏,她心思再多,对儿子也是看重的。
“以后,小安就跟着我老婆子过吧。”老夫人掸了掸衣袖,转身往回走,“你们都比不上长乐。”
‘你们都比不上长乐’,一句话击溃了祝茂年的心防,心口痛得他弯下腰去,双手撑住膝盖才没有狼狈的倒下去。他素来骄傲,皇上钦点的状元,虽然先皇没有立刻用他,却让他常伴太子身侧。后来太子登基,他做为左膀右臂替皇上奔走,替他拉拢所有能拉拢的力量,稳住该稳住的人,机关算尽,为的从来不是替自己谋一个怎样的地位,为的,是皇上那颗想要万世民安的心。
在东宫那几年,他陪着太子见过京城繁华底下的黑暗,见过朱何两家各掌半壁江山,京城中人知新的政令是出自朱相还是何尉,却没人提及皇上,皇上好像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那个,不,也不是,玉玺还在皇上手里,重要的政令需要他按个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