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艺能占据幽州多年,除了地理位置得天独厚,也源于老杨的三次东征行辕都坐落在此,其职能机构与设施完备,人员素质也比别的地方要高。
似窦夏这种,直到现在才开始摸索着建立自己的驿站邮路的事,在幽州这边直接就有现成的。
所以罗艺再见某赵王时的开场白,让后者足足愣了五息。
“何大将军乃当世豪杰,仗义疏财,以身举义,某亦叹服。今闻其壮烈,心下哀之。赵王若许,某亦想建台为祭,聊表心意!”
李大德原本在看他身侧那位长相和老温头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,不明白这货明明是温老二,却为何比温老三还显年轻。可随着罗艺话音渐落,他的好奇慢慢敛去,表情无悲无喜,袖子里的双拳却瞬间握紧。
瞳孔似在这一刻恍惚了一下,一切外在的声音全都消失,又在瞬间一股脑的出现,让他的三叉神经微微鼓动。
鼻孔将这个停顿下积攒的浊气缓缓喷出,李大德待心脏稍定,便看着前者,用一种故作平常的口吻缓缓道:“好啊!本王也正想着要祭拜一下!却要劳烦罗将军了!”
“不妨事!能为豪杰做祭,乃是艺之荣幸耳!”
后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随即转身抬手,朗声笑道:“今日赵王殿下莅临,亦是艺之荣幸!请!”
“将军请!”
某赵王咬着牙根将内心的悸动狠狠压下,脸上也换上了笑意,只是在临迈步之际,丢给韦机一个从未有过的杀意眼神。
己方大将战殁,自己这个做主官的不知道,竟还要从别家势力口中得知,这已然不是丢脸,而是打脸了。
当然罗艺未必是故意的,或许是真心要为何潘仁做祭,亦或只是为了卖他个面子。
这一次前者一反常态,先是态度莫名的支持了天成军借道北进,后又突然打进恒山,使得与李唐边线完全靠拢。别人看不明白,但温大有却是提前告诉了他答案。
这货是想改旗易帜了。
原本在乱世之初,占据幽州,坐拥数十万征辽府兵的罗艺算是诸侯之中少有实力扎实的。可那会儿他只想着做个军阀,未有争霸天下之心。待到大隋没落,诸侯并起之时,他想要争锋,却发现有点晚了。
窦建德已然起势,李唐也占据了半壁江山,幽州地处边陲,恰好被两者堵在角落里。
尤其是前者,从开始薛万彻随便动动身子就能碾压,到现在要集合幽州大半兵马,才能守住边线,使得罗艺越发感觉到了乱世难争。
而幽州的先天条件又不好,粮食产出比不上中原,气候条件也相对恶劣。纵观历史,从战国到魏晋,自幽州而起的势力就没有能活过三代的。
所以他才觉得,与其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熬到最后,不如先找个腿粗的势力靠上去。
而原本对于唐、夏之间到底谁更有潜力他还有些拿不准,但随着云州之战打响,李大德孤军北上,硬是凭借一千陌刀兵打残了三万突厥精骑,终于让前者的心思彻底倒向李唐。
当然了,这其中也没少掺杂温大临与薛万均的言语暗示。
不过眼下嘛,摆在某赵王面前的已然不只是如何与之谈条件的问题了,他急于想知道,东南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东南的事儿了。
三月六日,探知徐世勣引两万府兵出临清关,高士兴与张青特一合计,便决定提前展开攻势,想趁小徐未到之前把战线推过永济渠。
而彼时的李大德,也终于得知了郓城之战的全部经过。
蓟县一处装潢豪华的宅院中庭,李成等一众亲卫低头并立,不敢直视身前之人。屋内的气压好似有些低,使得众人好半天才溺水似的喘息一声。
出乎意料的,前者并未发火。
“此事,长公主知晓么?”
“这个,禀大王,”
韦机先是偷偷瞧了上首一眼,而后急忙低头,拱手道:“麾下已询问过太原府留守令人,并未接到任何消息。眼下关于郓城之事,是某……潜去了罗将军的官署,抄录了一份。想必长公主那边,尚未知晓此事……”
“也就是说,他们是故意隐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