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停在了小院的门口，李苍玉伸手牵着婵娟下了车。</p>
“好幽静。”婵娟好奇的张望，“想不到喧闹的长安城中，还有这般桃源住处！”</p>
聂食娘则是道：“地方倒是不错，就是小了点。我说……主人，你咋不把旁边的地方都一起买下来，拓成一个大宅子呢？”</p>
李苍玉听出来了，她这主人还是叫得有点不顺口。笑了笑说道：“就这么个小地方，我都还是租来的。”</p>
“咋了，你应该不缺钱啊？”聂食娘笑道。</p>
“跟钱没关系。”李苍玉笑道，“地方是不大，但是住下我们这些人还是没问题。要不要拓建，以后再说吧！”</p>
“嘿嘿！”聂食娘怪笑，“婵娟妹儿，你以后可就有家了！”</p>
婵娟的脸稍稍一红，也未反驳，轻轻拉了一下李苍玉的手，二人走进了院子里。其他人和聂食娘一起去了后院，忙着去安顿闲杂之事。</p>
两人最先到了书房。</p>
婵娟看着高脚桌椅颇为新奇，上去试坐了一下，当即就笑了，“真好，这样坐着写字可算是方便又舒服多了。你都置办了一些什么书？”</p>
“大半是史籍。”李苍玉说道，“暂时还不到一百卷，有时间我再置办一点。”</p>
“早年我曾去过王鉷家里，他的藏书还真是极多。有很多，还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孤本。”婵娟说道，“明日之后，那些书还不知将要流落何处，命运怎样。虽然王鉷有罪，但书是无辜的。”</p>
李苍玉笑了，“别人抄家，都拼命搜刮金银财宝。我抄家，却拖几车书回来吗？”</p>
“顺手嘛！”婵娟笑道，“再说了，有些传世孤本、名人墨迹，未必就比那些古玩玉器廉价。”</p>
“有道理。”李苍玉点点头，“明天我会留意。”</p>
“我都好久不曾握笔了。”婵娟说道。</p>
“来试试？”</p>
李苍玉刚要去拿文房四宝，婵娟连忙道：“现在不了，我想再四处看看。”</p>
于是李苍玉领着她在院子各处看了看，小花圃，池塘，正堂，然后就到了卧室。</p>
“好奇特的睡榻！”婵娟看着那一张庞大的高脚床都笑了。</p>
她试着坐了一下，一伸手，却摸到了一根挺长的头发。</p>
李苍玉愕然，懒人的惩罚，我应该好好铺一下床的……</p>
婵娟拿起那根头发看了看，眼睛都笑弯了。</p>
“红绸的。”李苍玉苦笑一声，说道，“但是，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。”</p>
“苍玉。”婵娟看着李苍玉这个古怪的表情，越发好笑，“你身边，确实需要人照顾。”</p>
“我跟她没什么。那天她喝醉了酒……”李苍玉直咧牙！</p>
妈的，好像越描越黑了！</p>
婵娟掩着嘴，一阵窃笑起来。</p>
“我根本就，一点都不喜欢她！”李苍玉认真的说道，“我要把她送回去，她却不肯……”</p>
婵娟脸上的笑容更加奇怪了，仿佛是在说——那就是承认睡过了？</p>
先睡，然后嫌弃？</p>
“苍玉，你不要这样。”婵娟说道，“虽然红绸的脾气是怪了一点，但她的确是一个很善良也很忠诚的女子。”</p>
不能再解释下去了，李苍玉只能是苦笑，“好，你说得都对。我听你的。”</p>
“苍玉，你不要误会。”婵娟连忙说道，“我不是在指责你，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。诚然每个人都是自私的，但我也并非不通情理。从小我就见多了，但凡我大唐仕宦男子，家中若无几房侍妾，那都是要被人笑话的。虽然我很想和你双宿双栖，但你也知道，我不可能时常与你朝夕相伴。因此，若能有人时常在你身边照顾……”</p>
“婵娟。”李苍玉突然打断她的话，“我心里，只有你。”</p>
“……”婵娟一时无语以对，轻轻的点了点头。</p>
“如果你愿意，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。”李苍玉说道，“虽然它小了一点，寒酸了一点，但也一样能够遮挡风雨，怡养身心。”</p>
“苍玉，至从被罚没掖庭的那一天开始，我就从来没有幻想过，我还能有家。”婵娟说道，“红绸和夏兰还可以想办法恢复良人身份，但是像我这样的官奴婢，是不配有家的。”</p>
李苍玉眉宇一沉，“我看未必！”</p>
“听我说完，可以吗？”婵娟轻声道。</p>
李苍玉点点头。感觉婵娟每次用她温柔的语调问“可以吗”的时候，自己总是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来拒绝。</p>
婵娟深呼吸了几口，认真的说道：“但是现在，我有家了。无论是现在的池塘小院，还是将来的高门大户，在婵娟的心里，有苍玉在的地方……就是我的家！”</p>
李苍玉顿时想到了苏轼的词——“试问岭南应不好，却道：此心安处是吾乡。”</p>
有家，有人，合在一起就是家人。</p>
他坐到了她的身边，问道：“那如果有一天，我从军远征于边塞呢？”</p>
“愿为西南风，长逝入君怀。”</p>
李苍玉将手，将她揽入怀中。</p>
婵娟轻轻的依靠在他肩膀上。</p>
李苍玉心里，除了温馨，还有无比的踏实和满足。</p>
好像此前，自己的心里一直就有着一块莫大的空缺。忙碌起来还好，一但独处，总会感觉空落落的。现在，终于被填满了。</p>
又好像，此前自己的一双脚始终都像是踩在棉花上，有如浮空虚腾。现在自己终于落回了地面，脚踏实地，心里也安稳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