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钱是不用说的了,祝道芳那时还没有结婚,连她对象金乔安家的积蓄都借来了。
外面出着大太阳,丁文东穿着胶筒,还破了个洞,灌了泥水,走着咕叽咕叽的黏糊糊黑泥浆,双脚闷得发臭,没钱买鞋子换。祝老爹胰腺摘除,需要胰岛素,医院没有准备,也没有存货,丁文东跑遍全县城药店也没有,医生叫去信阳买,明早查房前一定拿回来。
丁文东入夜时搭上潢川来的过路末班车,在信阳跑了大半夜。那不是常规药品,药店没有,最后找到一个卫校医院的急诊室医生,求爷爷告奶奶的协商,开了两支药,步行找到汽车站,搭乘头班车按时赶了回来。
金乔安比较搞笑,说这么点小药瓶,就要四十块钱一个?拿过来看看,啪嗒掉地上了,碎了一个。别说祝老妈了,就是护士也责怪起来。祝道芳怕老爹听见,二话不说,拽着金乔安的耳朵就走,到水房卫生间那边,把他打得鼻青脸肿,令几个护士看见就笑,还说手贱活该!
祝老爹手术过重,也许是县医院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手术条件,到底没有捱过七天危险期。他干渴厉害,胃切除了不能喝水,医生说可以用湿毛巾放在口鼻上,祝老爹就咬着毛巾不放。医生说可以用小勺子少量喂点水,湿润喉咙。祝老妈见老伴口渴厉害,舌头干燥如同砂纸,就加大喂水量,喂了许多糖水。结果胃部创面感染,引发多处连锁反应,十月十三,住院第十天,术后第七天,挂了!
丁文东派金乔安提前回家报信,叫祝崇学带人到河边迎接,自己借了医院担架,高价请了三轮车,叫祝道芳买了纸和炮,在滂沱大雨中,隔河阻水困难重重地把岳父带回家。
自己在医院给岳父擦屁股洗澡,自己可以给岳父术中输血,祝道成却一直没有出现。安葬岳父后,丁文东大病一场。
按照他的说法,老爹常年有病,没能给自己实际帮助,没本事的爹既没给自己盖房子,又没给自己买四轮子,没有尽到当爹的责任,哪有什么义务管他。至于老娘,没有给自己带孩子,去给女儿看家带孩子,自然应该由女儿养老送终。
后来,祝道成一家去了外地打工,再后来,世纪之交时又回来了。祝老妈在三个女儿家轮流住,又活了三十年,没有踏过儿子祝道成的门坎一步。
本书首<发:塔>读pp——-免*费无^广告无<弹@窗,还能跟书友们一起<互动-。-
他们村子后面的林场,也就是丁文东现在承包的林场,以及西边的靠路土地,被开发商选中,开发建设成排房,祝家庄的村民发财了,土地变卖,平均每个人都能分到五六万,祝道成以各种借口,把老娘这份钱卡走了。
再后来,老娘在阿凤家上楼时失足踏空,摔着后脑勺,送到医院就不行了。她死不瞑目,想看儿孙一眼,当时正值中秋节,祝道成两儿一女都在家,派小叔祝崇学和姚世全去喊,一个也没来。
丁文东出了四千五百块钱,买了一口柏木棺材,老太太看到工人在院子里刷柏油,自己拔掉氧气袋的管子,这才带着遗憾去世。
老太太死在祝道芳家,就由她安置后事,她的人场不错,开发区住着全村十几个村组的陌生新邻居、新朋友,大部分都来送礼,老三祝道凤请了戏班子,请人做道场超度,吹拉弹唱的闹了三天才安葬,门口搭着遮阳棚待客,祝道成父子在池塘对面铲挖花生,没有过来一趟,仿佛这一切都不存在。
丁文东和阿绣说起过这事儿,她是死活不相信的。
东子还说过另一件事,祝家庄同村的妯娌胡胖妮儿,后来的大胖嫂,为人大方,说话爽快。那一年修高速路,正巧穿过祝家庄,祝道成家的地占用最多,包括他家的两套房子,都被规划进去了,连耕地带房子一共补偿了一百八十万,一家人兴奋不得了。
祝道成夫妇在城里买了房子,回村来处理其余土地转租的事儿,临时在家住两天,可家里的菜地什么的全都没有了,大胖嫂好心,叫去她家菜地拔菜吃。
叶大明子就掐了红苋菜卷咸馍,结果到了晚上,上吐下泻发起烧来。
她一个电话把警察叫来了,说村里刁民想害朕,寡人吃的菜被人下药中毒了。警察到胡胖子家取证,就把老实巴交的大胖嫂给吓坏了,尿了裤子不说,事后还去医院输了两天水,吓病了!
自家吃的菜,哪有什么药?同一个锅里吃饭的祝道成都没事儿?她把偶发的感冒胃肠病弄得鸡飞狗跳的,只是闹剧一场。
塔读,无广>告^在线免。费阅&读!
人在做天在看,多行不义必自毙,那一百八十万在他两口子手里终究没有捂热,高速公路还没有建成通车,他夫妇俩同时诊断出癌症,双双住院,花掉一生积蓄不说,卖了房子,儿子卖了车,上了大学开了公司的大女儿盘掉公司来救命,也换不回父母的健康。
借钱?那是不可能的,这样的人在老家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,各种反面教材中的典型,半个县区都知道的知名人物,老人教育子女的参照物,和亲戚朋友都不来往,谁敢借钱给她?
村邻是不用说的,就是她的十二个姐妹也以她为耻,多年不相往来,就是叶大明子的亲娘去世时,她也找到借口没有回来奔丧。
他俩要是死了,指望他儿女还人情账?能相信他们的信用吗?
万一治好了,她撒混赖账说还过钱了,你能和一个因病致贫的低保户讨账?
只能说:失道寡助!
这种奇葩组合,只能适合住在原始森林里自生自灭!
原本要说姨夫刘全胜的事儿,怎么扯到这个窝心事儿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