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方元抬头瞧他，说：“什么掌柜，就是个打铁卖铁的，你要买铁器？这里什么都有，种地的，防身的，你挑。”</p>
葛洪笑笑，说：“我想买支剑防身，彭小哥有什么好介绍？”</p>
“剑都是好剑，随眼缘吧。”</p>
葛洪看着悬挂在木架上碰撞得叮叮当当的剑，随手挑了一柄长剑，说：“就这把长剑吧。”</p>
“行。”彭方元将打好的铁放进冷水中，用泥砖糊的水盆嗞啦嗞啦冒起了白烟，直冲半空。</p>
彭方元收了钱，葛洪就拿着剑走了。</p>
到了第二天，葛洪又过来，说要买一把匕首防身。</p>
到了第三天，葛洪又过来。彭方元见了他就问：“今天还差什么，葛先生？”</p>
葛洪笑说：“没什么要买的了，就是想过来跟你聊会天。”</p>
彭方元说：“我一个打铁的，只会聊兵器。”</p>
“聊的可不就是兵器。”葛洪随手拿起一把打好的剑，剑身锋利修长，他感慨说，“好剑，只是可惜了。”</p>
“可惜什么了？”</p>
“你这双手确实适合握剑，可并不是待在这铁器铺子里握着这些剑。你应该有一把适合自己的剑，号令天下的剑。”</p>
“咣当——”彭方元的铁锤差点脱手，说，“葛先生别说这种话，小心被官府抓走。”</p>
葛洪笑笑，说：“官府？彭小哥怕官府？难道不是该恨官府，恨朝廷？”</p>
彭方元一顿，葛洪继续说：“你爹是怎么死的？你娘为什么改嫁？你妹妹又是怎么死的？不都是因为这个朝廷，你竟是怕它，而不是恨它，真是令人心觉可笑，也可悲啊。”</p>
彭方元紧握着沉重的铁锤，盯着这个陌生人，问：“你是谁，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世？”</p>
葛洪说：“我只是一个可以知天命的游方术士，天机告诉我，你有龙气在身，可以成大事。这朝廷已经腐朽不堪，要它何用？你……”</p>
“闭嘴。”彭方元顿生怒意，瞧瞧左右，还好没有别人，他说，“我只想安生过日子，你个妖道，别来怂恿我做送命的事。”</p>
他当即赶葛洪走，葛洪被他推走时便说：“不日这朝廷，又要毁得你家破人亡。”</p>
彭方元不信，用力将他一推，将葛洪推倒在地，磕得脑袋都破了。</p>
一连三天，彭方元都没有看到葛洪，他暗暗松了一口气，看来真是个神志不清的妖道，竟然唬他造反。</p>
虽然他是恨那些官差，但……他只想过安分的日子。等他攒够了钱，就娶个媳妇，打铁是个手艺活，不会让他饿死的。</p>
彭方元在床上这么想着，见窗外天色渐明，就起身穿鞋，准备洗把脸吃碗面，就开始打铁。</p>
可鞋还没穿好，外面就传来嘈杂声响。他打开门一看，就见一群官兵冲过来，见了他就厉声说：“彭方元，你好大的胆子，竟然敢私造兵器援助敌国！”</p>
彭方元一愣，辩解说：“我没有，这些兵器都是有主的，单子还在我屋里，我去拿。”</p>
但官差却将他拦住，说：“还想狡辩，我们已经抓到细作，他指认出了你，休想趁机逃走。”</p>
彭方元猛地想到葛洪说的，朝廷会再次让他家破人亡。他一瞬恍惚，不知是真是假。只是现在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当年他爹被抓走的情形。</p>
太像了……</p>
那他是不是也要被抓进牢里受尽酷刑，含冤而死？</p>
不，他不想。</p>
为什么这朝廷，就是不放过他！</p>
彭方元心中绝望，突然闹市中有人驰马挥剑而来，撞得一群官差急忙闪退，来者正是葛洪。</p>
葛洪俯身将他捞上马，骑马离去。</p>
马跑了很远，葛洪才停下来，让他下马。</p>
彭方元没有想到葛洪会来救自己，他怔然看着这个“妖道”，许久才回神，说：“葛先生，我以后会如何？会变成亡命天涯的通丨缉犯吗？”</p>
“当然不会。”葛洪斩钉截铁说，“你有龙气在身，你日后定会成王，万人之上。”</p>
“这怎么可能……”彭方元摇头，“我没权没钱，别说万人之上，就连百人，都召集不来。”</p>
“这个你不必急。”葛洪说，“你的面相是帝王之相，有我辅佐，无需担心。你可还记得当年你爹过世后，你娘将你托付给你们的邻居？”</p>
彭方元微怔：“记得。”</p>
“他如今已经富甲一方，有足够的钱让你招兵买马，待我将你塑成战神金身，让万民仰仗，到时候自然一呼百应，奉你为神。数千人马，不在话下。”</p>
“他跟我非亲非故，怎么会把钱给我？”</p>
葛洪说：“他当然会，因为当年你爹，是为保他而死。”</p>
彭方元猛地一愣。</p>
在葛洪的辅佐下，彭方元得到了一大笔钱，又在葛洪的建议下，他命匠人造了一枚虎符，特地仿的秦汉虎符，意在区别和当今朝廷的不同，更显特殊。</p>
葛洪为他塑了一个汉朝大将转世的身份，拿着虎符为证，正式开始招兵买马。正值朝廷四面受敌、内部腐朽之际，各地揭竿而起的贫苦民众数不胜数，彭方元胆大心细，作战勇敢，不多久就在当地建立了名望，前来投奔彭家军的人越来越多。</p>
人多了，钱财花费巨大，彭方元在葛洪的建议下，每到一处就洗劫当地富贾，交钱还是交命，由他们选。</p>
有了钱，拥护他的人就越来越多，彭方元也越来越喜欢这种呼风唤雨的感觉，也渐渐忘了自己也曾经是一个被朝廷迫害的人。</p>
下属多了，人却变了，不再是那个只会打铁的憨铁匠。</p>
他想要得到更多，金钱、美人，还有更长的命。</p>
葛洪总在他耳边提，唯有长生不老，才能千秋万代。</p>
彭方元眼见自己得到的东西多了，却唯有一件在一点一点减少——他的命。</p>
如今他已经年过三十，什么都有了，军队也有七八万人，但唯独命在减少。</p>
葛洪看出他的担忧，说：“将军如今还年轻，不急。”</p>
“都三十了，哪里年轻。”彭方元早上才在镜子里看见几根白发，白头发像在提醒他，你老了，哪怕你以后真做了皇帝，也没几年命享用，他问，“军师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可以延长寿命？”</p>
葛洪在他心里，是个术士，可以呼风唤雨，几次问他，他都略有迟疑。一定是有办法的，只是他不肯泄露天机。</p>
“唉。”葛洪叹了一口气，说，“倒是有一个办法，只是太过残忍，只怕将军心有怜悯，不愿这么做。”</p>
“什么办法？”</p>
“传闻西城中有南氏一族，族人皆通神灵，更懂玄学，可以逆改天命，可以召唤神灵。”</p>
彭方元急忙说：“军师的意思是，他们可以让我长生？”</p>
“当然不是。”葛洪说，“就算是他们，也做不到。”</p>
“那军师为什么提南家？”</p>
“他们自身做不到，但是可以利用他们做到。”葛洪眸光闪烁，说，“传闻，南家是神之后裔，所以血脉中有神力，如果用他们的血来炼制丹药，便能炼出长生不老丹。”</p>
彭方元微微点头：“那就取一些血来试试吧。”</p>
“不是一点血，而是……”葛洪低哑着嗓子说，“是全身的血，全族人的血。”</p>
彭方元愣住，没有想到需要这么多的血，这根本就是……屠族。</p>
“南家人的血，可以长生。可以让将军坐拥大好江山，与天地共存。取他们的血，是为了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啊。将军若不坐这江山，后世如果出了一个昏君，那将军为了黎民百姓的心，就彻底废了。”</p>
彭方元心头微震，已经……被说动了。他说：“我长生，不是为了自己，也不是为了这权力，是为了万世百姓安居乐业，让朝廷廉洁，绝不让彭家的悲剧再次出现。所以牺牲一个家族，可以救下后世百姓，我并没有错。”</p>
“对，将军没有错，没有任何错。”</p>
彭方元蓦地站了起来，心中澎湃而又残酷，说：“军师去调集人马吧。”</p>
去南家，取血，炼丹，为了万世百姓！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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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