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漫静静地坐在床尾,卧室里没开灯,窗帘也拉得严实,光线晦暗。
她就在晦暗的光线里,认真地盯着纸上的字迹看。
信很短,前后拼起来也不过两三百字而已,但于漫却很欢喜,拿指尖反复摩挲着右下方属于秦远的署名。
他的字有些潦草,用的笔大概也快没墨了,一行深一行浅,十分影响整体美观。
于漫有些舍不得读完,一句话要看上四五遍,目光才恋恋不舍地往下移——
“这段时间,部队训练压力很大,大家都特别拼命。”
“算起来,我当兵也有半年了,身上突然就多了几处伤疤,看着还挺自豪。”
“因为最近没有进行什么演习对抗赛,所以也没有机会争取个打电话的资格,排长说,上回我们扛圆木表现很好,他申请让连长批了一次写家书的权利。”
“就是你现在收到的这封。”
于漫看到这儿,忍不住捂着嘴偷乐。
家书啊……
那岂不是写给家人的?
自己也算是秦远的家人了吗?
她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,仰面躺倒,抱着枕头将信给举高。
“去年这个时候,高三他们有举办成人礼仪式,我想着今年,你们也应该会有。就是不知道这信你收到的时候,会不会已经过了成人礼。”
于漫叹息:过了,早过了八百年了。
“成人礼一过,你就是大人了,别老想着其他事儿,好好准备高考。”
于漫咯咯直笑:她还能想着什么事儿?左不过就是疯狂追逐着他。
她想象秦远一脸正经写下这行字的模样,一定特别有趣。
“好像没什么想说的了,虽然排长提醒我,机会难得,但差不多,就这样了吧。”
“晚安了,于漫。”
信的结尾,停在于漫的姓名处。
她怔怔出神,指尖慢慢触及那笔画。
看来,秦远写信的时候已是深夜。
于漫意犹未尽,又从头将信给读了一遍。末了,她盘腿坐起,准备把信给塞回信封好好保存,结果不经意间一瞥,瞧见信纸的背面,竟还有一行极淡极淡的字迹。
她愣,定睛一瞧——
“扛圆木是真他妈累,肩膀疼。”
一句来自秦远的,不可多得的牢骚。
于漫“扑哧”笑了,笑完心头却蓦然一抽。
她了解秦远,知道他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。以前秦远跟着谭啸去打架,打得胳膊骨折都不曾吭过一声。现在,他竟然会说肩膀疼,那无疑是真的疼。
扛圆木?
于漫不太了解部队的训练项目,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,在搜索框里输入这三个字。
起源于美国海军陆战队,目的是提高体能,锻炼团队协作精神。
介绍很官方,于漫一扫而过,点开各种触目惊心的图片。
光是看着图片里那些身着迷彩服、满脸泥泞的特种兵战士,肩扛圆木时露出的神情,于漫就打了个激灵。
“炼狱”、“兽营”、“血性虎气”、“生理心理极限”,这些词汇在她看来,无一不是在向自己展示,秦远所身处的环境。
知道他过得艰苦,却没想到,是这样的艰苦。
圆木的重量基本靠手臂力量支撑,但若是体能不支,换肩时,圆木就会落在肩膀上。秦远说他肩膀疼,那应该也是到达了他的极限。
于漫两手慢慢握拳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。
她不担心他的肩膀,她只担心……
他的脚踝。